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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 『卷四十七·列传第三十七 荀伯玉 崔祖思 苏侃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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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三十七

  ◎荀伯玉 崔祖思 叔父景真 景真子元祖 祖思宗人文仲 苏侃 虞忭 胡谐之 范柏年 虞玩之 刘休 江祏 刘暄

  荀伯玉,字弄璋,广陵人也。祖永,南谯太守。父阐之,给事中。伯玉仕宋为晋安王子勋镇军行参军。泰始初,随子勋举事。及事败还都,卖卜自业。

  齐高帝镇淮阴,伯玉爲高帝冠军刑狱参军。高帝爲宋明帝所疑,被征爲黄门郎,深怀忧虑,见平泽有群鹤,仍命笔咏之曰:「八风舞遥翮,九野弄清音,一摧云间志,爲君苑中禽。」以示伯玉深指,伯玉劝高帝遣数十骑入魏界,安置标榜。魏果遣游骑数百履行界上,高帝以闻。犹惧不得留,令伯玉占。伯玉言不成行,而帝卒复本任。由是见亲待。高帝有故吏东莞竺景秀尝以过系作部,高帝谓伯玉:「卿比看景秀不?」答曰:「数往候之,备加责诮,云’若许某自新,必吞刀刮肠,饮灰洗胃’。」帝善其答,即释之,卒爲忠信士。

  后随高帝还都,除奉朝请。高帝使主家事。武帝罢广兴还,立别宅,遣人于大宅掘树数株,伯玉不与,驰以闻。高帝善之。高帝爲南兖州,伯玉从转镇军中兵参军,带广陵令。初,高帝在淮阴,伯玉假还广陵,梦上广陵城南楼,上有二青衣小儿语伯玉云:「草中肃,九五相追逐。」伯玉视城下人头皆有草。泰始七年,又梦高帝乘船在广陵北渚,两腋下有翅不舒。伯玉问何当舒,帝曰:「却后三年。」伯玉梦中自谓是咒师,凡六唾咒之,有六龙出,两腋下翅皆舒,还复敛。元徽二年,而高帝破桂阳,威名大震,五年而废苍梧,谓伯玉曰:「卿梦今且效矣。」

  升明初,仍爲高帝骠骑中兵参军,带济阳太守。霸业既建,伯玉忠勤尽心,常卫左右,加前将军,大见委信。齐建元元年,封南丰县子,爲豫章王司空谘议,太守如故。

  时武帝在东宫,自以年长,与高帝同创大业,朝事大小悉皆专断,多违制度。左右张景真偏见任遇,又多僭侈。武帝拜陵还,景真白服乘画舴艋,坐胡床。观者咸疑是太子,内外祗畏,莫敢有言者。骁骑将军陈胤叔先已陈景真及太子前后得失,伯玉因武帝拜陵之后,密啓之,上大怒。豫章王嶷素有宠,政以武帝长嫡,又南郡王兄弟并列,故武帝爲太子,至是有改易之意。武帝东还,遣文惠太子、闻喜公子良宣敕诘责,并示以景真罪状,使以太子令收景真杀之。胤叔因白武帝,皆言伯玉以闻。武帝忧惧,称疾月馀日。上怒不解,昼卧太阳殿,王敬则直入叩头,啓请往东宫以慰太子。高帝无言,敬则因大声宣旨往东宫,命装束。又敕太官设馔,密遣人报武帝,令奉迎。因呼左右索舆,高帝了无动意。敬则索衣以衣高帝,仍牵上舆。遂幸东宫,召诸王宴饮,因游玄圃园。长沙王晃捉华盖,临川王映执雉尾扇,闻喜公子良持酒枪,南郡王行酒,武帝与豫章王嶷及敬则自捧肴馔。高帝大饮,赐武帝以下酒,并大醉尽欢,日暮乃去。是日微敬则,则东宫殆废。

  高帝重伯玉尽心,愈见信任,使掌军国密事,权动朝右。每暂休外,轩盖填门。尝遭母忧,成服日,左率萧景先、侍中王晏共载吊之。五更便巾车,未到伯玉宅二里许,王侯朝士已盈巷,至下鼓尚未得前,司徒褚彦回、卫军王俭俱进继后方得前,又倚听事久之。中诏遣中书舍人徐希秀断哭止客,久方得吊。比出,二人饥乏,气息惙然,切齿形于声貌。明日入宫,言便云:「臣等所见二宫门及斋合方荀伯玉宅,政可设雀罗。」续复言:「外论云,千敕万令,不如荀公一命。」

  武帝深怨伯玉,高帝临崩,指伯玉以属武帝。武帝即位,伯玉忧惧。上闻之,以其与垣崇祖善,崇祖田业在江西,虑相扇爲乱,加意抚之,伯玉乃安。永明元年,与崇祖并见诬伏诛,而胤叔爲太子左率。吕文显叹曰:「伯玉能谋太祖而不能自谋,岂非天哉。」

  初,伯玉微时,有善相墓者谓其父曰:「君墓当出暴贵者,但不得久耳;又出失行女子。」伯玉闻之曰:「朝闻道,夕死可矣。」顷之,伯玉姊当嫁,明日应行,今夕逃随人去,家寻求不能得。后遂出家爲尼。伯玉卒败亡。

  崔祖思字敬元,清河东武城人,魏中尉琰七世孙也。祖諲,宋冀州刺史。父僧护,州秀才。

  祖思少有志气,好读书。年十八,爲都昌令,随青州刺史垣护之入尧庙,庙有苏侯神偶坐。护之曰:「唐尧圣人而与苏侯神共坐,今欲正之何如?」祖思曰:「使君若清荡此坐,则是尧庙重去四凶。」由是诸杂神并除。

  齐高帝在淮阴,祖思闻风自结,爲上辅国主簿,甚见亲待,参豫谋议。宋朝初议封高帝爲梁公,祖思啓高帝曰:「谶云’金刀利刃齐刈之’。今宜称齐,实应天命。」从之。自相国从事中郎迁齐国内史。

  高帝既爲齐王,置酒爲乐,羹脍既至,祖思曰:「此味故爲南北所推。」侍中沈文季曰:「羹脍吴食,非祖思所解。」祖思曰:「炰鼈鱠鲤,似非句吴之诗。」文季曰:「千里蓴羹,岂关鲁、卫。」帝甚悦,曰:「蓴羹故应还沈。」

  帝之辅政,衆议将加九锡,内外皆赞成之,祖思独曰:「公以仁恕匡社稷,执股肱之义。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帝闻而非之,曰:「祖思远同荀令,岂孤所望也。」由此不复处任职之官,而礼见甚重。垣崇祖受密旨参访朝臣,光禄大夫垣闳曰:「身受宋氏厚恩,复蒙明公眷接,进不敢同,退不敢异。」祖思又曰:「公退让诚节,故宜受之以礼。」次问冠军将军崔文仲,文仲问崇祖曰:「卿意云何?」对曰:「圣人云’知几其神’。又云’见几而作’。」文仲抚髀曰:「政与吾意同。」崇祖具说之。及帝受禅,闳存故爵,文仲、崇祖皆封侯,祖思加官而已。除给事中、黄门侍郎。

  武帝即位,祖思啓陈政事,以爲:「自古开物成务,必以教学爲先。宜太庙之南,弘修文序,司农以北,广开武校。」又曰:「刘备取帐鈎铜铸钱,以充国用;魏武遣女皁帐,婢十人;东阿妇以绣衣赐死;王景兴以折米见诮;宋武节俭过人,张妃房唯碧绡蚊帱、三齐苮席、五盏盘桃花米饭,殷仲文劝令畜伎,答云:’我不解声。’仲文曰:’但畜自解。’又答:’畏解故不畜。’历观帝王,未尝不以约素兴侈丽亡也。伏惟陛下体唐成俭,踵虞爲朴,寝殿则素木卑构,膳器则陶瓢充御。琼簪玉笏,碎以爲尘;珍裘绣服,焚之如草。宜察朝士有柴车蓬馆,高以殊等,驰禽荒色,长违清编,则调风变俗,不俟终日。」又曰:「宪律之重,由来尚矣。实宜清置廷尉,茂简三官。汉来习律有家,子孙并传其业。今廷尉律生,乃令史门户,刑之不厝,抑此之由。」又曰:「案前汉编户千万,太乐伶官方八百二十九人,孔光等奏罢不合经法者四百四十一人,正乐定员唯置三百八十八人。今户口不能百万,而太乐雅郑,元徽时校试千有馀人,后堂杂伎不在其数。糜费力役,伤败风俗。今欲拨邪归道,莫若罢杂伎,王庭唯置锺篽羽戚登歌而已。」上诏报答。

  后爲青、冀二州刺史,在政清勤,而谦卑下士,言议未尝及时事,上更以敬重之。未几卒,上深加叹惜。

  祖思叔父景真,位平昌太守,有惠政,常悬一蒲鞭而未尝用。去任之日,土人思之爲立祠。

  子元祖有学行,好属文,仕至射声校尉。武帝取爲延昌主帅。从驾至何美人墓,上爲悼亡诗,特诏元祖使和,称以爲善。

  永明九年,魏使李道固及蒋少游至。元祖言臣甥少游有班、倕之功,今来必令模写宫掖,未可令反。上不从。少游果图画而归。元祖历位骁骑将军,出爲东海太守。上每思之,时节恒赐手敕,赏赐有加。时青州刺史张冲啓:「淮北频岁不熟,今秋始稔。此境邻接戎寇,弥须沃实,乞权断谷过淮南。」而徐、兖、豫、司诸州又各私断谷米,不听出境,自是江北荒俭,有流亡之弊。元祖乃上书,谓宜丰俭均之。书奏见从。

  祖思宗人文仲,位徐州刺史,封建阳县子,在政爲百姓所惧。除黄门侍郎,领越骑校尉,徙封随县。尝献高帝缠须绳一枚,上纳受。后卒于汝阴太守,赠徐州刺史,諡襄子。苏侃字休烈,武邑人也。祖护,本郡太守。父端,州中从事。

  侃涉猎书传,薛安都反,引侃爲其府参军,使掌书记。侃自拔南归,齐高帝在淮上,便自委结。高帝镇淮阴,取爲冠军录事参军。

  时高帝在兵久见疑,乃作塞客吟以喻志曰:

  宝纬紊宗,神经淡序,德晦河、晋,历宣江、楚。云雷兆壮,天山繇武。直发指秦关,凝精越汉渚。秋风起,塞草衰,鵰鸿思,边马悲。平原千里顾,但见转蓬飞。星严海净,月澈河明,清晖映幕,素液凝庭。金笳夜厉,羽轊晨征。斡晴潭而怅泗,枻松洲而悼情。兰涵风而写艳,菊笼泉而散英。曲绕首燕之叹,吹轸绝越之声。欷园琴之孤弄,想庭藿之馀馨。青关望断,白日西斜,恬源靓雾,垄首晖霞。戒旋鷁,跃还波。情绵绵而方远,思褭褭而遂多。粤击秦中之筑,因爲塞上之歌。歌曰:朝发兮江泉,日夕兮陵山。惊飙兮瀄汨,淮流兮潺湲。胡埃兮云聚,楚旆兮星悬。愁墉兮思宇,恻怆兮何言。定寰中之逸鉴,审雕陵之迷泉。悟樊笼之或累,怅遐心以栖玄。侃达高帝此旨,更自勤厉,遂见委以府事,深被知待。桂阳之难,帝以侃爲平南录事,领军主,从顿新亭,使分金银赋赐将士。后爲帝太尉谘议。侃事高帝既久,备悉起居,乃与丘巨源撰萧太尉记,载帝征伐之功。封新建县侯。

  齐台建,爲黄门郎,领射声校尉,任以心膂。帝即位,侃撰圣皇瑞命记一卷,奏之。建元元年卒,上惜之甚至,諡质侯。

  虞悰字景豫,会稽余姚人也。祖啸父,晋左户尚书。父秀之,黄门郎。

  悰少以孝闻,父病不欲见人,虽子弟亦不得前,时悰年十二三,昼夜伏户外问内竖消息。问未知,转呜咽流涕,如此者百馀日。及亡,终丧日唯食麦鉡二枚。仕宋位黄门郎。宋明帝诛山阳王休佑,至葬日,寒雪厚三尺,故人无至者,唯悰一人来赴。初,齐武帝始从宦,家尚贫薄,悰数相分遗。每行必呼帝同载,帝甚德之。齐建元初,爲太子中庶子,累迁豫章内史。悰家富于财而善爲滋味,豫章王嶷盛馔享宾,谓悰曰:「肴羞有所遗不?」悰曰:「何曾食疏有黄颔臛,恨无之。」累迁太子右率。永明八年大水,百官戎服救太庙,悰朱衣乘车卤簿,于宣阳门外入行马内驱逐人,被奏见原。上以悰布衣之旧,从容谓悰曰:「我当令卿复祖业。」转侍中,朝廷咸惊其美。迁祠部尚书。武帝幸芳林园就悰求味,悰献粣及杂肴数十舆,太官鼎味不及也。上就悰求诸饮食方,悰秘不出。上醉后体不快,悰乃献醒酒鲭鮓一方而已。

  郁林王立,兼大匠卿,起休安陵,于陵所受局下牛酒,坐免官。隆昌元年,以白衣领职。郁林废,悰窃叹曰:「王、徐遂缚袴废天子,天下岂有此理耶?」延兴元年,领右军。明帝立,悰称疾不陪位。帝使尚书令王晏齎废立事示悰,以悰旧人,引参佐命。悰谓晏曰:「主上圣明,公卿戮力,宁假朽老以匡赞惟新乎,不敢闻命。」因恸不自胜。朝议欲纠之,仆射徐孝嗣曰:「此亦古之遗直。」衆议乃止。

  悰称疾笃还东,诏赐假百日。转给事中、光禄大夫,寻加正员常侍,卒。悰性敦实,与人知识,必相存访,亲疏皆有终始,世以此称之。

  胡谐之,豫章南昌人也。祖廉之,书侍御史。父翼之,州辟不就。

  谐之仕宋爲邵陵王左军谘议。齐武帝爲江州,以谐之爲别驾,委以事任。

  建元二年,爲给事中、骁骑将军。上方欲奖以贵族盛姻,以谐之家人语傒音不正,乃遣宫内四五人往谐之家教子女语。二年后,帝问曰:「卿家人语音已正未?」谐之答曰:「宫人少,臣家人多,非唯不能得正音,遂使宫人顿成傒语。」帝大笑,遍向朝臣说之。

  永明五年,爲左卫将军,加给事中。谐之风采瑰润,善自居处,兼以旧恩见遇,朝士多与交游。六年,迁都官尚书。上欲迁谐之,尝从容谓曰:「江州有几侍中邪?」答曰:「近世唯程道惠一人而已。」上曰:「当令有二。」后以语尚书令王俭,俭意更异,乃以爲太子中庶子,领左卫率。

  谐之有识具,每朝廷官缺及应迁代,密量上所用人,皆如其言。虞悰以此称服之。既居权要,多所徵求。就梁州刺史范柏年求佳马,柏年患之,谓使曰:「马非狗子,那可得爲应无极之求。」接使人薄,使人致恨归,谓谐之曰:「柏年云,胡谐是何傒狗,无厌之求。」谐之切齿致忿。时王玄邈代柏年,柏年称疾推迁不时还。谐之言于帝曰:「柏年恃其山川险固,聚衆欲擅一州。」及柏年下,帝欲不问,谐之又言:「见兽格得而放上山。」于是赐死。

  十年,谐之转度支尚书,领卫尉。明年卒,諡肃侯。

  柏年本梓潼人,土断属梁州华阳郡。初爲州将,刘亮使出都谘事,见宋明帝。帝言次及广州贪泉,因问柏年:「卿州复有此水不?」答曰:「梁州唯有文川、武乡,廉泉、让水。」又问:「卿宅在何处?」曰:「臣所居廉让之间。」帝嗟其善答,因见知。历位内外,终于梁州刺史。虞玩之字茂瑶,会稽余姚人也。祖宗,晋尚书库部郎。父玫,通直常侍。

  玩之少闲刀笔,泛涉书史。仕宋爲乌程令。路太后外亲朱仁弥犯罪,玩之依法案之。太后怨诉孝武,坐免官。

  元徽中,爲尚书右丞。齐高帝参政,与玩之书曰:「张华爲度支尚书,事不徒然。今漕藏有阙,吾贤居右丞,已觉金粟可积也。」玩之上表,陈府库钱帛,器械役力,所悬转多,兴用渐广,虑不支岁月。朝议优报之。高帝镇东府,朝廷致敬,玩之爲少府,犹蹑屐造席。高帝取屐亲视之,讹黑斜锐,蒵断以芒接之。问曰:「卿此屐已几载?」玩之曰:「初释褐拜征北行佐买之,着已三十年,贫士竟不办易。」高帝咨嗟,因赐以新屐。玩之不受。帝问其故,答曰:「今日之赐,恩华俱重,但蓍簪弊席,复不可遗,所以不敢当。」帝善之。拜骠骑谘议参军。霸府初开,宾客辐凑,高帝留意简接。玩之与乐安任遐俱以应对有席上之美,齐名见遇。玩之迁黄门郎。

  先时,宋世人籍欺巧,及高帝即位,敕玩之与骁骑将军傅坚意检定之。建元二年,诏朝臣曰:「黄籍人之大纲,国之政端。自顷甿俗巧僞,乃至窃注爵位,盗易年月,增损三状,贸袭万端。或户存而文书已绝,或人在而反托死叛,停私而云隶役,身强而称六疾。此皆政之巨蠹,教之深疵。若约之以刑,则人僞已远,若绥之以德,则胜残未易。诸贤并深明政体,各献嘉谋。」玩之表言便宜,多见采纳。于是朝廷乃别置校籍官,置令史,限人一日得数巧,以防懈怠。既连年不已,货贿潜通,百姓怨望。

  富阳人唐宇之侨居桐庐,父祖相传图墓爲业。宇之自云其家墓有王气。山中得金印,转相诳惑。永明二年冬,宇之聚党,遂陷富阳。至钱唐僭号,置太子。贼遂据郡,又遣僞会稽太守孙泓取山阴。时会稽太守王敬则朝正,故宇之谓可乘虚而袭。泓至浦阳江,而郡丞张思祖遣浃口戍主杨休武拒战,大破之。朝廷遣禁兵东讨,至钱唐,一战便散,禽斩宇之。进兵平诸郡县,台军乘胜,百姓颇被强夺。军还,上闻之,收军主、前军将军陈天福弃市。天福善马矟,爲诸将法,上宠将也。既伏诛,内外莫不震肃。

  玩之以久宦衰疾,上表告退,许之。玩之于人物好臧否,宋末,王俭举员外郎孔魁使魏,玩之言论不相饶,逖、俭并恨之。至是,玩之东归,俭不出送,朝廷无祖饯者。中丞刘休与亲知书曰:「虞公散发海隅,同古人之美,而东都之送,殊不蔼蔼。」

  玩之归家数年卒,其后员外郎孔瑄就俭求会稽五官。俭方盥,投皁荚于地曰:「卿乡俗恶,虞玩之至死烦人。」

  刘休字弘明,沛郡相人也。初爲驸马都尉,宋明帝居藩,休爲湘东国常侍,不爲帝所知。袭祖封南乡侯。友人陈郡谢俨同丞相义宣反,休坐匿之,被系尚方。孝武崩乃得出。

  泰始初,诸州反,休素能筮,知明帝当胜,静处不预异谋。休之系尚方也,尚方令吴喜爱其才,后投吴喜,爲喜辅师府录事参军。喜进之明帝,得在左右,板桂阳王征北参军。

  帝颇有好尚,尤嗜饮食。休多艺能,爰至鼎味,莫不闲解,遂见亲赏,长直殿内。后宫孕者,帝使筮其男女,无不如占。帝憎妇人妒,尚书右丞劳彦远以善棋见亲,妇妒伤其面,帝曰:「我爲卿断之,何如?」彦远率尔从旨。其夕,遂赐药杀其妻。休妻王氏亦妒,帝闻之,赐休妾,敕与王氏二十杖。令休于宅后开小店,使王氏亲卖皁荚扫帚,以此辱之。其见亲如此。

  寻除员外郎,领辅国司马,中书通事舍人,带南城令。后爲都水使者,南康相。善谈政体,而在郡无异绩。齐建元初,爲御史中丞。顷之啓言:「宋世载祀六十,历斯任者五十有三,校其年月,不过盈岁。于臣叨滥,宜请骸骨。」四年,出爲豫章内史,卒。

  宋末,造指南车,高帝以休有思理,使与王僧虔对共监试。又元嘉中,羊欣重王子敬正隶书,世共宗之,右军之体微轻,不复见贵。及休始好右军法,因此大行云。

  江祏字弘业,济阳考城人也。祖遵,宁朔参军。父德驎,司徒右长史。祏姑爲齐高帝兄始安贞王道生妃,追諡景皇后,生齐明帝。祏少爲明帝所亲,恩如兄弟。明帝爲吴兴,以祏爲郡丞。后除通直郎,补南徐州别驾。明帝辅政,委以腹心,引爲骠骑谘议参军,领南平昌太守。

  时新立海陵,人情未服,祏每说明帝以君臣大节,明帝转顾而不言。明帝胛上有赤志,常秘不传,既而祏劝帝出以示人。晋寿太守王洪范罢任还,上袒示之曰:「人皆谓此是日月相,卿幸无泄之。」洪范曰:「公日月在躯,如何可隐?转当言之公卿。」上大悦。会直后张伯、尹瓒等屡谋窃发,祏忧虞无计,每夕辄托事外出。及明帝入纂议定,加祏甯朔将军。

  明帝爲宣城王,太史密奏图纬云:「一号当得十四年。」祏入,帝喜以示祏曰:「得此复何所望。」及即位,迁守卫尉,安陆县侯。祏祖遵以后父赠金紫光禄大夫,父德驎以帝舅亦赠光禄。建武二年迁左卫将军,掌甲仗廉察。四年,转太子詹事。祏以外戚亲要,权冠当时。魏军南伐,明帝欲以刘暄爲雍州。暄时方希内职,不愿远役,投于祏。祏谓明帝曰:「昔人相暄得一州便踬,今爲雍州,傥相中乎。」上默然。俄召梁武帝谓曰:「今使卿爲雍州,阃外一以相委。」祏既见任,遂远致饷遗,或取诸王名书好物,然家行甚睦,待子侄有恩。

  永泰元年,明帝寝疾,转祏侍中、中书令,出入殿省。及崩,遗诏转尚书左仆射,祏弟卫尉祀爲侍中,皇后弟刘暄爲卫尉,与始安王遥光、徐孝嗣、萧坦之等辅政。诫东昏曰:「五年中汝勿厝意,过此自览,勿复委人。」及即位,祏参掌选事。明帝虽顾命群臣,而意寄多在祏兄弟,至是更直殿内,动止关谘。

  永元元年,领太子詹事,刘暄迁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帝稍欲行意,徐孝嗣不能夺。萧坦之虽时有异同,而祏坚意执制,帝深忌之。孝嗣谓祏曰:「主上稍有异同,讵可爲相乖反?」祏曰:「但以见付,必无所忧。」左右小人会稽茹法珍、吴兴梅虫儿、东海祝灵勇、东冶军人俞灵韵、右卫军人丰勇之等,并爲帝所委任。祏常裁折之,群小切齿。

  帝失德既彰,祏议欲立江夏王宝玄。刘暄初爲宝玄郢州行事,执事过刻。有人献马,宝玄欲看之,暄曰:「马何用看。」妃索煮肫,帐下谘暄,暄曰:「旦已煮鹅,不烦复此。」宝玄恚曰:「舅殊无渭阳之情。」暄闻之亦不悦。至是不同祏议,欲立建安王宝寅。密谋于遥光,遥光自以年长,属当鼎命,微旨动祏。祏弟祀以少主难保,劝祏立遥光。暄以遥光若立,己失元舅之望,不肯同。故祏迟疑久不决。遥光大怒,遣左右黄昙庆于青溪桥道中刺杀暄。昙庆见暄部伍人多,不敢发。事觉,暄告祏谋,帝处分收祏兄弟。祀时直在殿内,疑有异,遣信报祏曰:「刘暄似有谋,今作何计?」祏曰:「政当静以镇之。」俄而召祏入见,停中书省。先是,直斋袁文旷以王敬则勋当封,祏执不与。帝使文旷取祏,以刀环筑其心,曰:「复能夺我封不?」祏、祀同日见杀。祏任寄虽重,而不忘财利,论者以此少之。

  祏等既诛,帝恣意游走,单骑宾士,谓左右曰:「祏常禁吾骑马,小子若在,吾岂能得此。」因问祏亲亲馀谁,答曰:「江祥今犹在冶。」乃于马上作敕,赐祥死。

  祀字景昌,历位晋安王镇北长史,南东海太守,行府州事。祀弟禧,早卒。有子廞字伟卿,年十二,闻收至,谓家人曰:「伯既如此,无心独存。」赴井死。

  刘暄字士穆,彭城人。及闻祏等戮,眠中大惊,投出户外。问左右:「收至未?」良久意定,还坐,大悲曰:「不念江,行自痛也。」

  遥光事起,以讨暄爲名。事平,暄迁领军将军,封平都县侯。其年,茹法珍、梅虫儿、徐世标谮暄有异志。帝曰:「领军是我舅,岂应有此?」世标曰:「明帝是武帝同堂,恩遇如此,尚灭害都尽,舅复焉可信。」乃诛之。

  暄爲人性软弱,当轴居政,每事让江祏,群弟不得进官。死之日,皆怨之。

  和帝中兴元年,赠祏卫将军,暄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祀散骑常侍、太常卿。

  论曰:「君老不事太子」,义烈之遗训也,欲夫专心所奉,在节无二。伯玉始遵其事,旋及诛夷,有以验「行之惟艰」,且知齐武之非弘量矣。高帝作牧淮、兖,将兴霸业,崔、苏睹微知着,自同奔走。虞悰笥饵之恩,谐之心腹之寄,并得攀光日月,亦各时运之所跻乎。玩之臧否之尤,着在悬车之日,是知嗣宗所诫,盖亦远有致乎。江祏立辟非时,竟蹈龙逄之血,「人之多僻」,盖诗人所深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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