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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 —— 『卷四百七十七·列传二百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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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二百六十四

  ◎循吏二

   ○陈惪荣 芮复传 蒋林 阎尧熙 王时翔 蓝鼎元 叶新 施昭庭 陈庆门 周人龙 童华 黄世发 李渭 谢仲坃 李大本 牛运震 张甄陶 邵大业 周克开 郑基 康基渊 言如泗 周际华 汪辉祖 茹敦和 朱休度 刘大绅 吴焕彩 纪大奎 邵希曾

  陈德荣,字廷彦,直隶安州人。康熙五十一年进士,授湖北枝江知县。修百里洲堤,除转饷杂派。雍正三年,迁贵州黔西知州,父忧归。服阕,署威宁府。未几,威宁改州,补大定知府。乌蒙土司叛,东川、镇雄附之,德荣赴威宁防守。城陴颓圮,仓猝聚米桶,实土石,比次甃筑,墉堞屹然。贼焚牛卫镇,去城三十里,德荣日夜备战,贼不敢逼。总兵哈元生援至,贼败走。寻以母忧去官。服阕,授江西广饶九南道。九江、大孤两关锢弊尽革之。

  乾隆元年,经略张广泗疏荐,擢贵州按察使。时群苗交煽,军事方殷,古州姑卢朱洪文诸叛案,德荣治鞫,详慎重轻,咸称其情,众心始安。及苗疆渐定,驻师与屯将吏多以刻急见能。二年,贵阳大火,德荣谒经略曰:“天意如此,当竭诚修省,苗亦人类,曷可尽杀?”广泗感动,戒将吏如德荣言。

  四年,署布政使,疏言:“黔地山多水足,可以疏土成田。小民难於工本,不能变瘠为腴。山荒尤多,流民思垦,辄见挠阻。桑条肥沃,亦不知蚕缫之法。自非牧民者经营而劝率之,利不可得而兴也。今就邻省雇募种棉、织布、饲蚕、纺绩之人,择地试种,设局教习,转相仿效,可以有成。应责各道因地制宜,随时设教。一年必有规模,三年渐期成效。”诏允行。乃给工本,筑坝堰,引山泉,治水田,导以蓄泄之法。官署自育蚕,於省城大兴寺缫丝织作,使民知其利。六年,疏陈课民树杉,得六万株。七年,贵筑、贵阳、开州、威宁、馀庆、施秉诸州、县报垦田至三万六千亩。开野蚕山场百馀所,比户机杼相闻。德荣据以入告,数被温旨嘉奖。又大修城郭、坛庙、学舍。广置栖流所,收行旅之病者。益囚粮。冬寒,恤老疾嫠孤之无衣者。亲课诸生,勖以为己之学。设义学二十四於苗疆,风气丕变。十一年,迁安徽布政使,赈凤、颍水灾,流移获安。十二年,卒於官。

  德荣在贵州兴蚕桑,为百世之利。时遵义知府陈玉畐,山东历城人,到郡见多檞树,土人取为薪炭。玉畐曰:“此青莱树也,吾得以富吾民矣。”乃购历城山蚕种,兼以蚕师来,试育五年,而蚕大熟,获茧八百万,自是遵绸之名大著。正安州吏目徐阶平,亦自浙江购茧种,仿玉畐行之正安,亦大食其利。遵义郑珍著樗茧谱,以传玉畐遗法。

  芮复传,字衣亭,顺天宝坻人,原籍江苏溧阳。康熙四十八年进士,授浙江钱塘知县。悉除诸无名钱,曰:“官足给饔飧而已。”有金三者,交通上官署,为奸利,立逮杖毙之,一时大快。五十八年,大旱,复传勘实上状,上官欲寝之,固争曰:“律有捏灾、匿灾并当劾,某今日请受捏灾罪。”时同城仁和民千人,跣走围署,曰:“钱塘为民父母,仁和独不父母我耶?”上官感动,竟以灾闻。开仓行赈,复传设粥厂二十有七。微行觇视,治胥吏之侵扰者,帑不费而赈溥。驻防营卒驰躏民田,便宜惩治,辄缚而鞭之。

  治绩上闻,世宗特召引见,擢温州知府。故事,贡柑,岁期至。织造封园,民以为累。复传第取足供贡,不使扰民。府境私盐充斥,设三团,集灶户,平其直,私贩息,官盐不督自行。天台山东南有山曰玉环,在海中,总督李卫欲开田设治,檄复传往勘,以徒费无益,陈请罢之。卫怒,檄他吏往,意必行。时山中田仅二万亩,乃割天台、乐清两县民田隶玉环,经费不足,则捐通省官俸,又加关津一切杂税以给之。弛山禁,渔者往来并税,曰涂税。既而渔者不入,山者度关纳税,亦徵其涂税。复传争曰“是重税也”,是牍凡七上。卫益怒,以为阻挠玉环垦田事,蜚语颇闻。刘统勋奉使视海塘,过温州,语之曰:“君与李宫保,两雄不相下,不移不屈,君之谓乎?”

  寻擢温处道。会铜商积弊败露,复传持法,又揭劾知府尹士份不职,士份反诬以阻商误铜,大吏故嫉之,遂并劾复传。解任,总督赵弘恩质讯,坐失察关吏舞弊夺职。会高宗登极,诏仍留浙江办铜,事竣,例得复官,以亲丧归,遂不出。家居三十馀年,卒,年九十有四。

  蒋林,字元楚,广西全州人。康熙五十四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直南书房,十年不迁。大将军年羹尧欲辟为幕僚,林急告归。寻调户部郎中,出为福建邵武知府,以事解职,诏发浙江,历杭州、严州、金华三府。在杭州,值织造隆升建议改海门尖山海口,别开河以固海塘。林极言不可,曰:“能使海不潮,则役可兴。否则劳民伤财,万无成理。”上书督抚,俱不省。雍正十二年三月二十五日夜,牒下,索杭夫万五千人,合旁郡无虑数万人。期三日集海上。林又争曰:“田蚕方亟,期会迫,万一勿戢,奈何?必不得已,俟蚕功毕。”隆升怒,督益急,以抗旨胁之。四月,送役往,面诘以工不可成状。隆升益怒,留林督役以困之。冒雨抚循,泥深没胫,役人感其诚,咸尽力。隆升复虐使,动以捶挞,众屡譁噪。微林,事几殆。役迄无成,隆升得罪去。乾隆初,召至京,入对,即日擢长芦盐运使。曩时院司岁各费数万缗,林率以俭,岁费百缗而已,羡馀悉归公。居四年,以亲老乞养。高宗曰:“世乃有不原久为长芦运使者耶?”久之,卒於家。

  阎尧熙,字涑阳,河南夏邑人,原籍山西太原。康熙四十五年进士,五十二年,授直隶藁城知县。滹沱常以秋溢,筑堤树木椿,以捍其冲,夹岸种柳,堤固,水不为患。雍正元年,调南宫,擢晋州知州。州濒滹沱河,河决徙道,荡析民居。尧熙为筹安集,民免於患,扶携老稚来谢。尧熙曰:“此朝廷恩,我何与?”令望阙拜,人给百钱,以资裹粮,散钱十万,咸感泣曰:“真父母也!”怡贤亲王奉使过境,闻其名,奏循良第一。擢山东青州知府,未之官,改授浙江嘉兴。俗健讼,良懦不得直。讼府,下县,或不理,奸猾益无忌。尧熙始至,日受状三百。比对簿,自请息者二百馀,庭折数十,各得其情。豪民张某稔恶,讯实,杖杀之,民皆称快。属县赋重,名目纠纷,里胥因缘为奸。民完如额,官不知,民亦不自知,官累以缺赋课殿去。尧熙巡行清理,民始知额,岁无逋赋。

  海盐县塘工不就,总督李卫听浮言,欲开引河泄潮。尧熙言:“滷水入内河,田皆伤,非等坏庐舍、糜帑金已也。”议遂罢。营弁缉私盐,纵其枭,持他人抵罪。尧熙言其诬,总督不听,庭争再三,总督乃自勘,释之,愈以贤尧熙。累擢湖北按察使、四川布政使,皆持大体,有惠政。乾隆七年,卒於官。

  尧熙质直,好面折人过,虽上官不少避。然勇於从善,在川藩多得成都知府王时翔之助,人两贤之。

  时翔,字皋谟,江苏镇洋人。为诸生,绩学未遇。雍正六年,世宗重选守令,命中外官各举一人,同州人沈起元,官兴化知府,以时翔应诏,即授福建晋江知县。时福建吏治颓废,遣使按视,多更诸守令有司,颇尚操切。晋江民好讼,时翔至,曰:“此吾赤子,忍以盗贼视乎?”一以宽和为治。坐堂皇,呴呴作家人语。曲直既判,令两造释忿,相对揖,由是讼者日衰。观风整俗使刘师恕按泉州,委时翔鞫疑狱二十馀事,语人曰:“晋江长者,决狱又何精敏也!”寻调政和,又调瓯宁。

  擢漳州府同知,驻南胜。南胜民族居峒中,多械斗。有赖唱者,纠众夺犯,匿险自固。时翔亲入山谕之曰:“汝诸赖万人,奈何庇一人而以死殉耶?为我缚唱来即无事。”唱不得已自缚出,始如律。濑子坑民叶扬煽乱,时翔谓缓之可一纸定,或张其事,大吏檄入山剿之。事平,意不自得,乞病归。

  乾隆元年,以荐起山西蒲州府同知,擢成都知府。以廉率属,善审机要。钱价腾,布政使榜平其直,市大譁。时翔方在假,召成都、华阳二令曰:“市直当顺民情,抑之,钱闭不出,奈何?”言於布政撤其榜,钱价寻平。

  议徙凉州兵於成都,拓驻防城,当夺民居二千家。时翔检故牍,请曰:“城故容兵三千,现兵一千五百,尚虚其半。第出现所侵地足矣,奚拓为?”已而凉州兵亦不果徙。成都当康熙时,人稀穀贱,旗兵利得银。至雍正以后,生聚多,穀贵,又原得穀。或徇其意,令民受银,购穀给兵。未几,汉兵亦欲仿行,时翔曰:“旗兵例不出城,语言与土人殊,故代购。汉兵皆土著,奚代为?”二事亦赖布政力主其议得止。

  至七年,江南、湖广灾,巡抚奏运蜀米四十万石济之。湖广急米,来领运,江南则否。巡抚乃檄下县餽运,舳舻蔽江,商贾不通,成都薪炭俱绝。时翔谓江南运可缓,徒病蜀。请独运楚,而听商人自运江南。时尧熙既没,竟无用其言者。时翔在成都,屡雪疑狱,时称神明。九年,卒。

  蓝鼎元,字玉霖,福建漳浦人。少孤力学,通达治体,尝泛海考求闽、浙形势。巡抚张伯行器之,曰:“蓝生经世之良材,吾道之羽翼也。”

  康熙六十年,台湾朱一贵倡乱,鼎元从兄南澳镇总兵廷珍率师进讨,多出赞画,七日台湾平。复从廷珍招降人,殄遗孽,抚流民,绥番社,岁馀始返。著论言治台之策,大意谓:“土地有日辟、无日蹙,经营疆理,则为户口贡赋之区;废置空虚,则为盗贼倡乱之所。山高地肥,最利垦辟。利之所在,人所必趋。不归之民,则归之番与贼。即使内乱不生,寇自外来,将有日本、荷兰之患,不可不早为措置。”时议者谓台湾镇当移澎湖,鼎元力言不可,大吏采其说,见诸施行。鼎元复为台湾道条十九事,曰“信赏罚、惩讼师、除草窃、治客民、禁恶俗、儆吏胥、革规例、崇节俭、正婚嫁、兴学校、修武备、严守御、教树畜、宽租赋、行垦田、复官庄、恤澎民、抚土番、招生番。”后之治台者,多以为法。

  雍正元年,以选拔入京师,分修一统志。六年,大学士朱轼荐之,引见,奏陈时务六事,世宗善之。寻授广东普宁知县,在官有惠政,听断如神。集邑士秀异者讲明正学,风俗一变。调权潮阳县事,岁荐饥,多逋赋,减耗粮,除苛累,民争趋纳。妖女林妙贵惑众,寘之法。籍其居,建棉阳书院。以忤监司罢职,总督鄂弥达疏白其诬,徵诣阙。逾年,命署广州知府,抵官一月,卒。

  鼎元尤善治盗及讼师,多置耳目,劾捕不稍贷,而断狱多所平反,论者以为严而不残。志在经世,而不竟其用。著鹿洲集、东征集、平台纪略、棉阳学准、鹿洲公案传於世。

  叶新,字惟一,浙江金华人。康熙五十一年,顺天举人。从蠡县李塨受业,立日谱自检,尤严义利之辨。雍正五年,以知县拣发四川,授仁寿县。有与邻县争地界者,当会勘,乡保因阍人以贿请,新怒,悉下之狱。勘毕,各按其罪,由是吏民敛手奉法。

  署嘉定州,故有没水田,多逋赋。新视旷土可耕者,召民垦辟,以新科抵赋额,旧逋悉免。时仁寿采木,部匠倚官为暴,民勿堪,纠众相抗,县以变告,檄新往治之,抵匠头及首纠众者於法,馀释不问。迁工卩州知州,再迁夔州府同知,署龙安及成都知府。又署泸州知州,讼者至,立剖决,滞狱一空。治泸两载,俗一变焉。新自授夔州同知,阅五载,始一莅任。寻又署保宁、顺庆两府,擢雅州知府,母忧归。

  乾隆十年,服阕,补江西建昌。修盱江书院,招引文士与讲论学术。复南城黄孝子祠,以励民俗。十三年,南丰令报县民饶令德谋反,令德好拳勇,令以风闻遣役往侦,误探其仇,谓谋反有据,遂往逮令德,適他往,乃逮其弟系狱。令德归,自诣县,受刑诬服,杂引亲故及邻境知识为同谋,追捕蔓及旁郡。新得报,集诸囚亲鞫,株连者已七十馀人,言人人殊。新诘县役捕令德弟状,役言初至其家,获一箧,疑有金宝匿之。及发视,无所有,弃之野。令闻,意箧有反迹,讯以刑。妄称发箧得簿劄,纳贿毁之矣。令谓实然,遂逼令德诬服。新於是尽释七十馀人缧线,命随往南昌。戒之曰:“有一逋者,吾代汝死矣。”及至,七十馀人则皆在。谒巡抚,具道所以,巡抚愕不信,集才能之吏会勘,益杂逮诸所牵引,卒无据,而巡抚已於得报时遽上奏。朝命两江总督委官就谳,新为一一剖解得白,所全活二百馀人。

  十七年,调赣州,有赣县抢夺拒捕之狱,值改例,新旧轻重悬殊。新谓事在例前,当依旧比,争之不得。复以宁都民狱事,与同官持异同,不得直,谢事闭门候代。上官慰喻,不从,遂以任性被劾免归。欣然曰:“今而后可无疚於心矣!”家居十馀年,卒。

  施昭庭,字筠瞻,江苏吴县人。康熙五十四年进士,授江西万载知县。地僻多山,客民自闽、粤来,居之累年,积三万馀人,号曰“棚民”。温尚贵者,台湾逸盗也,亦处山中。雍正元年,福建移捕盗党急,尚贵谋为变。始昭庭之至也,以棚民为虑,厚礼县人易廉野使侦之。廉野积粟贷棚民,不取息,或免偿,得棚民心。其才者严林生、罗老满,从廉野游,尽得山中要领。尚贵将举事,廉野以闻,昭庭、林生、老满率勇敢三百人待之。尚贵有众二千肆掠,昭庭曰:“贼易破也,然虑其扰傍县。”抚贼谍使诳尚贵趋万载。乃张疑兵於山径,贼不敢入,由官道来。预设伏丛棘中,伺贼过,突出击杀。贼数中伏,疑骇,逆击之,一战获尚贵。尚贵起二日而败,又二日而抚标兵至。

  初,棚民与市人积嫌,事起,道路汹汹,指目棚民。昭庭以免死帖与诸降者,取棚民不从贼者结状,兵至搜山,不戮一人。巡抚初到官,张其事入奏,既见县申状不合,欲改之,昭庭不可。又谓棚民匿盗从乱,今虽赦之,必驱归本籍。昭庭曰:“棚民种植自给,非刀手老瓜贼之比。历年多,生齿众,间与居民争讦细故,不必深惩。今乱由台湾逸盗,而平盗悉资棚民。”力请:“覈户口,编保甲,泯其主客之形,宽其衣食之路,长治久安,於计便。”总督查弼纳许之,巡抚寻亦悟,如昭庭策,棚民乃安。事闻,世宗谕九卿曰:“知县以数年心力办贼,巡抚到官几日,岂得有其功耶?”独下总督疏,议叙,以主事知州用。寻引疾归,卒於家。

  陈庆门,字容驷,陕西盩厔人。雍正元年进士。从鄠王心敬讲学,养亲不仕。母王趣之,乃谒选。七年,授安徽庐江知县,修建文庙,规制悉备。大濬城壕。置义田二百亩有奇。赡养茕独,立社仓四所,积穀以贷平民。县民旧习,止知平畴种稻,高阜皆为弃壤。因市牛具,仿北方种植法,躬督垦辟,遂享其利。

  寻署无为州事。州濒江,上下二百里,率当水冲,前人筑坝四,常没於水。庆门於鲍鱼桥、匋鱼口二处,树椿编竹,实土为坦坡;又取乱石填掷水中,水停沙淤,久而成洲,民免垫溺之患。又署六安州,旧有水塘,议者欲垦塘以为田,将绝灌溉之利。庆门力言於上官,事乃寝。

  十一年,擢亳州知府,俗悍,好群斗,倚蠹役,表里为奸。庆门廉得其魁党,先后杖遣数百人。又好讼,仿古乡约法,使之宣导排解。勤於听断,日决数十事。不数月,浇风一变。州濒湖,地洼下,用秦中收淀之犁法,督民挑濬,地下者渐高,水归其壑,农田赖焉。母忧归。

  乾隆元年,服阕,以大臣荐,补四川达州知州。境环万山,岁常苦旱,教民种旱稻,始无艰食之忧。邻郡巴州,桑柘素饶,乃买桑遍植,教以分茧缫丝之法,获利与巴州等。时川东多流民,官廪不给,遂釐剔腴田之被隐占者,为义产以赡之,全活甚众。建宣汉书院,聘名流教授,文风渐振。未几,乞病归。著仕学一贯录,世以儒吏称之。

  周人龙,字云上,直隶天津人。康熙四十八年进士,授山西屯留知县。兴学赈荒,有声。调清源,境内洞涡、嶑峪诸河入汾,常有水患,濬渠筑堰,民赖之。历忻州直隶州知州、蒲州知府。蒲郡濒黄河,河水迁徙无常。山、陕两省民隔河争地,讼数十年不结。人龙请於大吏曰:“临河滩地,当以河为界。河东迁,则山西无地之粮归陕西;河西迁,则陕西无地之粮归山西。粮随地起,不缺正赋。因地纳粮,无累民生。山、陕沿河二千馀里,凡两省湮没之地,令地方官照粮查地,按地过粮。除卤咸者照例题请免徵,其馀水退之地,招令沿河民认粮承种,庶事无偏枯,争讼可息。”大吏从其议,至今便之。

  雍正初,有言丁粮归地,便於无力之丁,不便於有田之家。人龙驳之,略曰:“有田者,尚以输纳为艰,岂无田者反易?君子平其政,焉得人人而悦之?今不悦者,不过绅衿富户;而大悦者,乃在茕茕无告之小民。若因其控告而不行,则豪强得志,而穷民终於无告。此议在当日未行则已耳,今行之数年,势难中止。穷民狃於数年乐利,必不安於一旦变更。且富民少而穷民多,不当以彼易此。”议上,事乃定。以忧去官。

  服阕,补湖北安陆。数月,擢江西督粮道,未行,江水决锺祥三官庙堤及天门沙沟垸,招集邻县民,谕以利害,同筑御。踊跃荷畚锸至者数万人,亲冒风雨,率以施工。或劝其“已迁官,何自苦”,人龙曰:“助夫由我招至,我去即散矣。伏汛一至,民何以堪?”阅两月工成,安陆人尸祝之。江西漕粮徵运素多弊,严立规条,宿蠹一清。乾隆十年,乞病归,卒。

  童华,字心朴,浙江山阴人。年未冠为诸生,长习名法家言,出佐郡邑治。雍正初,入赀为知县。时方修律例,大学士朱轼荐其才,世宗召见,命察赈直隶。乐亭、卢龙两县报饥口不实,华倍增其数。怡贤亲王与朱轼治营田水利,至永平,问滦河形势,华对甚晰,王器之。寻授平山知县,邑灾,不待报,遽出仓粟七千石贷民。擢真定知府,权按察使。以前在平山发粟事,部议免官,特诏原之。

  怡贤亲王奏以华理京南局水利,华度真定城外得泉十八,疏为渠,溉田六百亩,先后营田三百馀顷。滏阳河发源磁州,州民欲独擅其利。自春徂秋,闭闸蓄水,下游永年、曲周滴涓不得。时改州归直隶,以便控制。华建议仿唐李泌、明汤绍恩西湖三江两闸遗规,计板放水,数县争水之端永息。华又以北人不食稻,请发钱买水田穀运通仓,省漕费,民得市稷黍以为食,从之。

  调江苏苏州,会清查康熙五十一年以来江苏负课千二百馀万,巡抚督责急,逮捕追比无虚日,华固请宽之。巡抚怒曰:“汝敢逆旨耶?”对曰:“华非逆旨,乃遵旨也,上知有积欠,不命严追而命清查,正欲晰其来历,查其委曲,或在官,或在役,或在民,或应徵,或应免,了然分晓,奏请上裁,乃称诏书意。今奉行者不顾名思义,徒以十五年积欠立求完纳,是暴徵,非清查也。今请宽三月限,当部居别白,分牒以报。”巡抚从其请,乃尽释狱系千馀人,次第造册请奏。时朝廷亦闻江南清查不善,下诏切责,如华言。

  浙江总督李卫尝捕人於苏,华以无牒不与,卫怒,蜚语上闻。世宗召见,责以沽名干誉,对曰:“臣竭力为国,近沽名;实心为民,近干誉。”上意解,命往陕西以知府用。署肃州,佐经略鄂尔泰屯田事,凿通九家窑五山,引水穿渠,溉田万顷。以忤巡抚被劾罢官。乾隆元年,起福州知府,调漳州。颇好长生术,招集方士,习丹家言,复劾罢归。数年卒。

  华刚而忤时,屡起屡蹶。在苏州,民德之尤深,以比明知府况锺。当世宗治畿辅营田时,所用者多一时贤守令,有黄世发,名与华相媲云。

  世发,字成宪,贵州印江人。康熙三十五年举人,授直隶肃宁知县。旧例,钱粮加一二作耗银,世发亦收之而不自用,杂派亩银三四钱悉除之。县有役事,若修学校、缮城垣及上官别有摊派,即以耗银应。河间府檄修府城,亲赍餱粮,出钱雇役,不以扰社甲。视民如家人,教以生计。坑硷荒地,令穿井耕种。绿城植桑柳树万株,凡水车、蚕箔、粪灌、纺绩,悉为经画。复辟护城废地,穿池种稻以导之。建社学,教以孝亲敬长,赎官田九十馀亩,以其租为学者膏火。旬三日集诸生讲学会文,士有自邻县来学者。雍正三年,水灾,大吏遣官履勘,世发不能得其意,被劾罢。士民呼籥挽留,特诏复官,加四品衔。已,晋授按察使兼直隶营田观察使,巡行劝民农桑,察水利可兴者。所至剀切宣谕,民多兴起。修堤垦田,变汙下为沃壤。最后开易州水峪田,经营年馀,以劳卒。

  李渭,字菉涯,直隶高邑人。父兆龄,康熙中官福建闽清知县,以廉能称。渭,康熙六十年进士,授内阁中书,迁刑部主事。雍正二年,出为湖南岳州知府,诏许密摺奏事。忤大吏,左迁武昌府同知,未之任,丁母忧。服阕,授四川嘉定知府,复以争冤狱忤上官。渭曰:“吾官可弃,杀人媚人不为也。”奉檄赈重庆水灾,多所全活。父忧归。

  后补河南彰德,万金渠源出善应山,环府城,入洹河,灌田千数百顷,山水暴发易淤。渭履勘濬治,增开支河,建闸启闭,定各村分日用水,岁以有秋。漳河当孔道,旧设草桥於临漳,道回远,移於丰乐镇,行旅便之。雪武安民班某诬杀族兄狱。林县富室殴人死,赂尸属以病死报。渭验尸腿骨尽碎,治如律。举卓异。

  乾隆九年,擢山东盐运使,时议增盐引,渭以增引则商不能赔,必增盐价,商、民且两病,持不可。十二年,山东大水,大吏檄渭勘灾,至益都、博兴、乐安诸县,饿莩载途,而有司先以未成灾报,已入告,难之;乃请以借作赈,异日免追,民乃苏。十三年,就迁按察使,折狱平。尝曰:“古人言求其生而不得,今俗吏移易狱词,何求生不得之有?然如死者何!此妇寺之仁,非持法之正。”

  寻迁安徽布政使,禁革徵粮长单差催法,以杜诡寄。调山东,垦荒,令客民带完旧欠,免邻保代赔逃户之累,民便之。为政持大体,不吝出纳,不轻揭一官,驭吏严而不念旧过。十九年,卒於官。子经芳,乾隆中官至湖北施南知府,亦廉谨守其家风。

  谢仲坃,字孔六,广东阳春人。雍正元年举人,登明通榜。初官长宁教谕,乾隆初,擢授湖南常宁知县,峻却餽遗。履乡自裹行粮,嚼生莱菔供馔。月两课士,以节行相劝勉。调平江,再调衡阳。前令李澎徵漕米浮收斛面,粮储道谢济世发其奸。时巡抚许容方以浮收诬劾济世,总督孙嘉淦亦徇巡抚意,故济世与澎并免。言官论奏,朝命侍郎阿里衮往按。署粮道仓德又因布政使函嘱改换衡阳浮收详文,据以上揭,诏责切究。事急,澎则尽出贿赠簿以胁上官,阿里衮重兴大狱,欲出澎浮收罪,与济世俱复官。仲坃乃重治澎丁役,以决罚过当被劾罢官。逾年,特起为衡山知县。以谳巴陵狱,巡抚与按察使互奏,奉旨引见,擢荆州府通判。又以归州纵盗冤良之狱,自巡抚按察以下皆被重谴,仲坃承审时,坚不会印,特旨召对。擢常德府同知,历署襄阳、宝庆、宜昌、武昌、永顺、岳州、永州七府知府,护衡永郴桂道。正躬率属,屏绝请讬,暇辄延耆士论学不倦。

  仲坃官湖南先后三十年,长於折狱,大吏倚重。历奉檄鞫狱二百馀,多所平反,以直戆名。乾隆三十七年,在永州议改淮引食粤盐,格於例不行,遂以目疾请告。解组日,贫如故,卒於家。

  李大本,字立斋,山东安丘人。雍正十三年举人。乾隆九年,铨授湖北枣阳知县,改湖南益阳。居官自奉俭约,勤於吏事。益阳人不知蚕,大本教之树桑,后赖其利。调长沙,迁宝庆府理瑶同知。所隶通水峒有苗僧行贾临桂,知县田志隆见之,意为贼党。吴方曙者,从马朝桂谋叛,时方绘图悬购者也。僧畏刑诬服,又讯朝桂所在,妄言在峒中。广西巡抚定长立上奏,率兵出,命大本从行。大本曰:“僧言真伪不可知,大兵猝至,苗必骇,且生变,请潜访之。”既而白僧言实妄,巡抚疑未释,复欲以兵往,大本力谏乃止。后廷讯苗僧果诬如大本言。

  横岭峒苗乏食,籥官求粟,大本多方赈之。复为苗民筹生计,请於上官曰:“横岭峒自逆渠授首,安插馀苗,因恶其人,故薄其产,每口授田才三十欑至四十欑。每欑上田穫米六升,中田五升,下田四升,得米无多。又峒田稍腴者尽与堡卒,极恶者方畀苗民,岁入不足,男则斫柴易米,女则劚蕨为粉,给口食。年来生齿日繁,材木竭,米价益昂,饥饿愁叹,深可怜悯,恐不可坐视而不为之所。现有入官苗田一千三百四十八亩,旧募汉民佃种,出租供饷,奸良不一,屡经淘汰。请视苗民家贫丁众者书诸簿,有汉佃应除者,即书簿之苗丁次第受种,出租如故,则苗民得食而饷亦无亏,乃补救之一端。”议上,不许。后巡抚陈宏谋见之,曰:“此识时务之言也。”将陈其事,会他迁,未果。二十一年,题请升授知府,因病足归,卒於家。

  牛运震,字阶平,山东滋阳人。雍正十一年进士。乾隆元年,召试博学鸿词,不遇。寻授甘肃秦安知县,开九渠,溉田万亩。县北玉锺峡山崩塞河,水溢为灾。运震率丁夫开濬,凡四日夜,水退。缘山步行,以钱米给灾户。县聚曰西固,去治二百馀里,输粮苦运艰,多积逋。运震许以银代纳,民便之。先是巡检某诬马得才兄弟五人为盗,前令弗察,得才自刎死。其兄马都上控,令又诱而毙之狱。其三人者将解府,运震鞫得其情,昭雪之。又清水县某令冤武生杜其陶父子谋杀罪,上官檄运震覆治,验死者得自刎状,以移尸罪其陶而释其子。他讼狱多所平反。

  官秦安八年,惠农通商。暇则行视郊野,铸农具,教民耕耨。称贷贩褐户,不求其息。设陇川书院,日与诸生讲习,民始向学。兼摄徽县,又摄两当县,舍於三县之中,曰大门镇,以听讼。徽县多虎,募壮士杀虎二十六,道始通。调平番,值县境五道岘告馑,捐粟二百石以赈,民感之。人输一钱,制衣铭德,运震受衣返币。固原兵变四掠,督抚皆至凉州,檄召运震问方略。运震请勿以兵往,但屯城外为声援,令城内捋出乱者。游击某执三百馀人,众忷惧,运震请释无辜,入城慰喻。斩三人,监候四人,馀予杖徒有差,反侧遂安。有忌者摭前受万民衣事,劾免官。贫不能归,留主皋兰书院,教学得士心。及归,有走千里送至灞桥者。

  运震居官,不假手幕下,事辄自治。所至严行保甲,斗争讼狱日即於少。遇人干讼,必严惩。治盗尤严,曰:“边鄙风俗疵悍,不如此,则法不立;令不行,民不可得而治。且与其轻刑十人,不如重处一人而九人畏,是惩一而恕九也。”罢官归后,闭门治经,搜考金石,所著经义、史论、文集及金石图,皆行於世。尝主晋阳、河东两书院,所造多名隽士,世称“空山先生”。

  张甄陶,字希周,福建福清人。举鸿博,补试未合格罢。大学士朱轼、侍郎方苞荐修三礼,辞,而请受业於苞。乾隆十年,成进士。时方许极言直谏,甄陶对策,困极陈时务。选庶吉士,授编修,寻改授广东鹤山知县。历香山、新会、高要、揭阳,皆剧邑,所至有声。疆田畴,修堤圩,弛疍户蚝〈虫见〉之禁,增建书院、社仓,平反冤狱,诘捕盗贼,为政务无怫逆於民。以忧去官,服除,起授云南昆明,弗获於上官,坐事免。主讲五华书院,尹壮图、钱沣皆其弟子。复移掌贵州贵山书院,课士有法。总督刘藻疏荐,诏加国子监司业衔。晚以病归闽,主鼇峰书院。以经义教闽士,於是咸通汉、唐注疏之学。在滇时著经解百馀卷。方甄陶之补外,人咸惜之。大学士陈世倌赠以明吕坤呻吟语,甄陶读其实政录而慕之,在粤作学实政录,见其书者,咸曰:“循吏之言也。”

  邵大业,字在中,顺天大兴人,旧籍浙江馀姚。雍正十一年进士,乾隆元年,授湖北黄陂知县。初到官,投讼牒者坌至,不移晷,决遣立尽。吏人一见问姓名,后无不识,众莫敢弄以事。有兄弟争产讼,皆颁白,貌相类。令以镜镜面,问曰:“类乎?”曰:“类。”则进与为家人语曰:“吾新丧弟,独不得如尔两人白首相保也。”二人感动罢去。蛟水坏城,当坏处立,誓以殉,水骤止,拯溺餔饥,完堤岸,民得免患。总督以其名上闻,会父忧去。

  服阕,授河南禹州知州,调睢州。频涝,请粜请赈,民以免患。濬惠济河,以俸钱更直,擢江南苏州知府。松江盗狱久不决,株连瘐毙者众,奉檄鞫治。见群犯皆断胫折踝,蹙然曰:“尔等亦人子,迫饥寒至此,犹茹刑颠倒首从,诬连非罪人,何益於尔?”有盗幡然曰:“官以人类待我,我不忍欺。”狱辞立具。

  兼署苏松太道,寻摄布政使事,大吏交章荐。十六年,高宗南巡,御舟左右挽行,名嘏须纤。大业语从臣,除道增纤必病民,非所以宣上德意,遂改单纤。会积雨,治吴江帐殿未就,总督劾大业观望。及乘舆至,则供备已具,然大业卒因左迁。

  寻授河南开封知府,属县封丘民被控侵占田亩,及勘丈,非侵占,而亩浮於额。大业考志乘,河南赋则,自明万历改并,中地十亩,作上地七亩;下地十亩,作上地三亩。上官以昔为下则,今则膏腴,议加赋。大业曰:“此河冲淤积,百姓以坟墓田庐所易之微利也。今日为退滩淤地,异日即可为沙压水冲。冬春播种,夏秋之收穫不可知。上年河决,屋宇未尽葺,流亡未尽复,遽增岁额,何以堪?”旋从部议试种三年,次年果没入水,乃止。未几,以河溢,降江南六安州知州,又以盗案镌级。引见,再还江南,署江宁府。

  二十八年,授徐州知府,府城三面濒黄河,西北隅尤当冲,虽有重堤,恃韩家山埽为固。大业按视得苏公旧堤,起城西云龙山,迄城北月堤,长三里,湮为民居,复其旧。越岁,韩家山埽几溃,民恃此堤以无恐。复濬荆山桥河,於水利宣泄,规画尽善。治徐七年,间有水患,不病民。三十四年,坐妖匪割辫事罢职,谪戍军台,数年卒。

  大业所至以劝学为务,因黄陂二程子祠建义学,葺睢州洛学书院,集诸生亲为之师焉。

  周克开,字乾三,湖南长沙人。乾隆十二年举人。十九年,以明通榜授甘肃陇西知县。调宁朔,县属宁夏府,并河有三渠,曰汉来、唐延、大清,皆引河入渠灌田。唐延渠所经地多沙易漫,克开治之使深狭,又颇改其水道,渠行得安。渠有石窦,泄水於河,以备旱涝,民谓之暗洞。时暗洞崩塞,渠水不行,上官欲填暗洞而竭唐延入汉来,以便宁夏县之引河,宁夏利而宁朔必病。克开恐夏、秋水盛无所宣泄,时新水将至,不可待。克开请五日为期,取故渠及废闸之石,昼夜督工,五日而暗洞复,两县皆利。大清渠长三十馀里,凿自康熙间,久而石门首尾坏,民失其利,克开亦修之,皆费省而工速。再以卓异荐,擢固原知州,父忧去。服阕,补洮州。

  寻擢贵州都匀知府。从总督吴达善、侍郎钱维城治贵州逆苗狱,用法有失当者,力争无少逊。调贵阳,亦以强直忤巡抚宫兆麟,因公累解职。引见,复授山西蒲州知府,调太原。清釐积狱,修复风峪山堤堰,障山潦,导之入汾,民德之。擢江西吉南赣宁道,署布政使,以王锡侯书案被议。高宗知其贤,发江南,以同知用。会南巡,克开署江宁府,迎驾,授江西九江知府,寻擢浙江粮储道。

  时巡抚王亶望贪黩,属吏多重徵以奉上官。克开至,誓不取一钱,请於巡抚,约与之同心。亶望姑应之,心厌克开,乃奏克开才优,请移治海塘,於是调杭嘉湖道。会改建海岸石塘,总督欲徙柴塘近数百丈以避潮,克开曰:“海与河异,让之则潮必益侵,无益也。”乃止。年馀,以督工劳瘁卒。

  克开在宁朔治水绩最著,生平治狱多平反。礼儒士,尝以私钱兴书院。殁无馀赀,天下称清吏。当时守令以兴水利著者,又有郑基、康基渊、言如泗,后有周际华。

  基,字筑平,广东香山人。以诸生入赀为知县。乾隆间铨授安徽凤台县,东乡有通川三:曰黑濠,曰湿泥,曰裔沟。汇颍上、蒙城诸县水以达淮,岁久尽湮,秋潦辄成巨浸。侍郎裘曰修奉使治淮、颍诸水,独不及凤台。基具牍陈利害及工事甚悉,曰修允其请。基察土宜,穿故渠,三河交畅。酾上游诸水以通淮流,不逾时工成。鲁松湾地远淮而卑,频患潦,捐俸倡筑堤障,遂成膏腴。调定远,举卓异,擢寿州知州。安丰塘,古芍陂也。塘圮,基审覈旧制,缮复之,为水门三十六,为闸六,为桥一。其旁则为堨、为堰、为圩,启闭以时,汙莱尽辟。尝循行阡陌,见沙地硗确多不治,教民种薯蓣,佐菽麦,俾无旷土。寿州不知蚕织,而地多椿樗,可饲蚕。购蚕种,教民饲之,农桑并兴。其后遇旱,独凤台、寿州秋成稔於他县,以水利修也。迁泗州直隶州知州。赈水灾,饥而不害。擢江苏淮安知府,淮安为众水所聚,於城东濬涧市河,於北开渔滨山字河,於西开护城河,壅滞悉通,民便之。

  基博览前史,於河渠水利图经,丹铅殆遍,施行辄有成效。乾隆四十一年,擢江南守巡道,命甫下而卒。

  基渊,字静溪,山西兴县人。乾隆十七年进士,归班铨授河南嵩县知县。旧傍伊水有渠十一,久湮绝。基渊按行旧址,劝民修复。山涧诸流可引溉者,皆为开渠。渠身高下不一者,分段设闸以蓄泄之。田高渠下者,则教为水车引溉。凡开新、旧渠十八,灌田六万二千馀亩。巡抚上其事,优诏议叙,寻以忧去。服阕,授甘肃镇原,调皋兰,擢肃州直隶州知州。洪水渠岸峻易崩,基渊度势於南石冈引凿渠口,以避冲陷之害。野猪沟有荒田,无水久废。基渊询访耆旧,加宽柳树闸龙口,别开子渠。界荒田为七区,招民佃种,区取租十二石,给各社学,名曰新文渠。州东南九家窑,凿山后渠开屯田,旧驻州判主之,久之田益薄瘠,民租入不足支官役;基渊请汰州判,改屯升科,为筹岁修费,民於是有恒产。

  基渊治官事如家事,博求利病。在嵩县,植桑教蚕,出丝甲於他邑。以无业之地,建社学三十二所。在肃州,开郊外废滩,种杨十馀万株。遍谕乡堡种树,薪樵取给,建社学二十一所。又於金佛、清水两乡建仓,以免徵粮借囤民房之累。革番、民采买需索,皆有实惠。四十四年,擢江西广信知府,卒於官。

  如泗,字素园,江苏昭文人,言子七十五世孙。乾隆三年,高宗临雍,如泗以贤裔陪祀,赐恩贡生,充正黄旗官学教习。十四年,铨授山西垣曲知县,城滨黄河,修石堤以捍水。亳河故有数渠,复於上游濬之,分以溉田,民称“言公渠”。调闻喜,涑水湍急,旧渠多圮,别濬新渠,食其利者五村。举卓异,擢保德直隶州知州。新疆军兴,徵调过境,值歉岁,如泗经画曲当,民无所累。陕西巡抚明德闻其能而荐之,乞养归。父丧除,补解州。白沙河在城南,地如建瓴,南决则害盐池,北决则坏城。如泗请於大吏,用盐帑修筑两岸石堰,长五里。又姚暹渠本以护盐池,民田不能灌溉。故事,商民分修,商尽诿之於民,力争,乃仍旧贯。二十九年,擢湖北襄阳知府。如泗爱士恤民而治盗严,在解州,民间夜不闭户。襄阳素为盗薮,闻其至,盗皆远遁。三十四年,因失察属员罢职。寻以皇太后万寿祝嘏复原官,遂不出。嘉庆十一年,卒於家,年九十一。光绪中,祀名宦。

  际华,字石藩,贵州贵筑人。嘉庆六年进士,授内阁中书,亲老乞改教职。历遵义、都匀两府教授,以荐擢知县。道光六年,授河南辉县。百泉出县北苏门山,卫河之源也。其西诸山水经县南入卫,曰峪河;其北诸涧水历县东入新河,曰东石河。新河者,自县北凿渠引卫河,至县南复入卫,又称玉带河,皆资疏洩、利灌溉。时并淤塞,遇水辄苦漂溺。际华履视沟、渠,出俸钱率民醵赀濬峪河,修红石堰,疏新河。凿东石河六十馀丈,坚筑其岸。诸渠绮交脉注,潦患以息。课民种桑四万株,教之育蚕,他树亦十五万株,於是邑有丝絮、材木之利。苏门故多名贤祠宇,咸新之,修明祀事,以励风教焉。

  署陕州直隶州知州。自渑池入陕,道硖石五十馀里,险恶为行旅所苦。际华别开平道,往来者便之。回避,改授江苏兴化县。当里下河之下游,水患尤急。际华议开拦江坝以泄湖、河之水,盐官及商皆力争,以为坝开则水南下溜急,於盐舟牵挽不便。际华曰:“彼所争者,十四里牵挽之劳,以较扬州东七县田庐场灶之漂溺,蠲免赈恤之烦费,轻重何如?”总督林则徐韪其议。调江都,兼署泰州,毁淫祠百馀区,改为义学。则徐疏荐之,寻告归,卒於家。

  先是辉县及兴化民皆不习织,际华辄自出赀置织器教之,转相授,於是二县有衣被贩贸之利,至今赖之。辉县请祀名宦祠。

  汪辉祖,字龙庄,浙江萧山人。少孤,继母王、生母徐教之成立。习法家言,佐州县幕,持正不阿,为时所称。乾隆二十一年成进士,授湖南宁远知县。县杂瑶俗,积逋而多讼,前令被讦去,黠桀益肆挟持;又流丐多强横。辉祖下车,即捕其尤,驱馀党出境。民纳赋不及期,手书谕之曰:“官民一体,听讼责在官,完赋责在民。官不勤职,咎有难辞;民不奉公,法所不恕。今约每旬以七日听讼,二日较赋,一日手办详。较赋之日亦兼听讼。若民皆遵期完课,则少费较赋之精力,即多听讼之功夫。”民感其诚,不逾月而赋额足。

  治事廉平,尤善色听,援据比附,律穷者,通以经术,证以古事。据汉书赵广汉传钩距法,断县民匡学义狱;据唐书刘蕡传断李、萧两氏争先陇狱;判决皆曲当,而心每欿然。遇匪人当予杖,辄呼之前曰:“律不可逭,然若父母肤体,奈何行不肖亏辱之?”再三语。罪人泣,亦泣。或对簿者,反代请得免,卒改行为善良。每决狱,纵民观听。又延绅耆问民疾苦、四乡广狭肥瘠、人情良莠,皆籍记之。

  宁远例食淮盐,直数倍於粤盐,民食粤私,大吏遣营弁侦捕,辉祖白上官,以盐愈禁则值愈增,私不可纵,而食淡可虞,请改淮引为粤引。未及报,辉祖即张示:“盐不及十斤者听。”侦弁谓其纵私,辉祖揭辨,总督毕沅嘉之,立弛零盐禁,时伟其议。两署道州,又兼署新田县,皆有惠政。以足疾请告,时大吏已疏调辉祖善化,又檄邻邑狱,因足疾久不赴,疑其规避,夺职。归里,闭户读书,不问外事。值绍兴西江塘圮,巡抚吉庆强辉祖任其事,帑节工坚,时称之。举孝廉方正,固辞免。

  辉祖少尚气节,及为令,持论挺特不屈,而从善如转圜。所著学治臆说、佐治药言,皆阅历有得之言,为言治者所宗。初通籍在京师待铨,主同郡茹敦和,论治最契。同时朱休度并以慈惠称。

  敦和,字三樵,浙江会稽人。初嗣妇翁李为子,占籍广东。乾隆十九年成进士,归本宗,授直隶南乐知县。慎於折狱,於片纸召两造,立剖曲直,当笞者薄责之,民辄感悔自新。择清白谨愿者充社长、里正,令密陈利弊,以次行之。县当猪龙河之冲,察河源委,於开州、清丰之间审地形高下,因势利导,水不为患。地多茅沙盐咸,教以土化之法,广植杂树。乡民以麦稭编笠为生,敦和劝种桑。

  调大名,漳水患剧,旁有渠河,敦和谋开渠以杀其势。適内迁大理寺评事,不及上请。乃手书揭城门,劝民刻期集河干,亲为指示,民具畚锸来者以万计。经旬而渠成,后利赖之。寻复出为湖北德安府同知,署宜昌知府,缘事降秩。卒,祀直隶名宦祠。子棻,以一甲一名进士官至兵部尚书。

  休度,字介斐,浙江秀水人。乾隆十八年举人,官嵊县训导,以荐授山西广灵知县。值大荒疫,流亡过半,休度安抚招徕。粮籍旧未清,履勘劝耕,一年而荒者垦,三年而无旷土。粮清赋办,获优叙。尤善决狱,刘杷子妻张,以夫出,饥欲死,易姓改嫁郭添保。疑郭为略卖,诘朝手刃所生子女二而自刭。休度诣验,妇犹未绝,目郭作声曰:“贩,贩!”察其无他情,谳定,杷子乃归。众曰:“汝欲知妇所由死,问朱爷。”休度语之状,并及其家某事某事。杷子泣曰:“我归愆期至此,勿怨他人矣。”稽首去。薛石头偕妹观剧,其友目送之。薛怒,刃伤其左乳,死。自承曰:“早欲杀之,死无恨。”越日,复诘之曰:“一刃何即死也?”薛曰:“刃时不料即死。”曰:“何不再刃?”薛曰:“见其血出不止,心惕息,何忍再刃?”遂以误杀论,减戍。休度尝曰:“南方狱多法轻情重,北方狱多法重情轻,稍忽之,失其情矣。”待人以诚,人亦不忍欺。周知民情,诉曲直者,数语处分,民皆悦服。数年囹圄一空,举卓异。嘉庆元年,引疾归,县人恳留不得,乞其“壶山垂钓”小像勒诸石。殁后,祀名宦。

  休度博闻通识,尤深於诗,以其乡朱彝尊、钱载为法。任校官时,采访遗书,得四千五百馀种,撰总目上诸四库。大学士王杰为学政,任其一人以集事,时盛称焉。

  刘大绅,字寄庵,云南宁州人。乾隆三十七年进士,四十八年,授山东新城知县。连三岁旱,大绅力赈之。调曹县,代者至,民数千遮道乞留,大吏为留大绅三月。及至曹县,旱灾更重於新城。大绅方务与休息,河督檄修赵王河决堤,集夫万馀人,以工代赈,两月竣事,无疾病逃亡者。既又檄办河工稭料三百万,大绅以时方收敛,请缓之。大吏督责益急,将按以罪,请限十日,民闻,争先输纳,未即期而数足。一日巡行乡间,有於马后议穀贱银贵开徵期迫者,大绅顾语之曰:“俟穀得价再输未迟也。”语闻於大吏,怒其擅自缓徵,遣能吏代之。民虑失大绅,争输赋,代者至,已毕完。大吏因责徵累年逋,久倘不足,终以代者受事。民益恐,昼夜输将,不数日得三万馀两。初,大绅以忤上官意,自劾求去,民环署泣留,相率走诉大吏。適大吏有事泰山,路见而谕止之,不得去。至是密自申请,民知之,已无及,乃得引疾归。

  五十八年,病起,仍发山东,补文登。值新城修城,大吏徇士民请,檄大绅督工,逾年始竣,寻以曹县旧狱被议,罢职遣戍。新城、曹县民为捐金请赎,得免归。嘉庆五年,有密荐者,诏以大绅操守廉洁、兼有才能,办理城工、渡船二事,民情爱戴,引见,复发山东,摄福山,补朝城。大水,大绅以灾报,大吏驳减其分数,民感大绅,虽未获减徵,亦无怨谤者。大绅又力以病求去,移摄青州府同知,寻擢武定府同知。捕蝗查赈,并著劳勚。以母老终养归,遂不出。卒,祀名宦祠。

  大绅素讲学能文章,在官公暇,辄诣书院课士。尝训诸生曰:“朱子小学,为作圣阶梯,入德涂轨。必读此书,身体力行,庶几明体达用,有益於天下国家之大。”於是士知实学,风气一变。

  吴焕彩,字蕴之,福建安定人。乾隆二十五年进士,授山东范县知县。民苦充牌头。吏列多名进,以次需索,焕彩革其弊。清河水溢为灾,其岸左高右卑,因开五顷洼,以泻其东南;筑福金堤,以防其西北;岁得麦田四万亩。啇地民苦纳租,欲请免而格於例,代输租之半,教之种番薯,民困乃纾。三十九年,寿张逆匪王伦作乱,距范县四十里,焕彩修城筹守御,力清保甲,凡村落大小,人民贤愚可指数。有孟兴璧者,与黄昌吉等有隙,上变列三十馀人,朝命侍郎高朴与巡抚往察治。使者出牒示,焕彩曰:“某已死,某为某之父,某之子皆良民,呼之即至。”使者欲以兵往,焕彩曰:“兵至,愚民非死即走,无可讯,咎将谁执?”焕彩夜抵村中呼告之,皆呼冤。焕彩曰:“惟无其事,必出就讯,亟从我去。不然,祸立至。”民皆裹粮从。使者按籍,少二人,焕彩曰:“一已死,一外出,已命其兄招之。”言未毕,有跪门外者,则已来矣。讯之皆诬,遂坐告变者。巡抚曰:“知县者,知一县事,君可谓之知县矣。知县者,民之父母,君可谓之民之父母矣。”以卓异荐,擢湖北鹤峰知州。地本苗疆,改流未久,奸宄杂居。焕彩勤於听讼,积弊一清。土司族裔,每借祖坟诈人财,惩治之,浇风自息。民朴陋不知书,设义塾,资以膏火,至五十三年,始有举於乡者。后以病归,鹤峰请祀名宦,范县亦为建生祠。年逾八十,卒。

  纪大奎,字慎斋,江西临川人。乾隆四十四年举人,充四库馆謄录。五十年,议叙知县,发山东,署商河。会李文功等倡邪教,诱民为乱,讹言四起。大奎集县民,谕以祸福,皆惊悟。邻郡惑者闻之,亦相率解散。补丘县,历署昌乐、栖霞、福山、博平,民皆敬而亲之。父忧归。嘉庆中复出,授四川什邡县。或谓:“什邡俗强梗,宜示以威。”答曰:“无德可怀,徒以威示,何益?”奸民吴忠友据山中聚众积粟,讲清凉教。大奎躬率健役,夜半捣其巢,获忠友,馀众惊散。下令受邪书者三日缴,予自新,民遂安。擢合州知州,道光二年,引疾归。年八十,卒,祀合州名宦。

  邵希曾,字鲁斋,浙江钱塘人。乾隆五十四年举人,嘉庆中,官河南知县。历权通许、卢氏、鄢陵、西华、沈丘、太康、扶构、淮宁、新乡,皆有声。滑县教匪之役,司粮台。及匪平,讯鞫俘虏,治馀匪,凡良民被胁者皆得释,保全甚众。晚授桐柏,民苦盗,令村集建棚巡更,乡数家出一人为门夫,有警环集,无事归业。访捕强暴者绳以法,积匪率远徙。慎於折狱,皆速结,讼日以稀。朔望莅学,集诸生讲论,增书院膏火,亲课之如师。道光六年,邑人王四杰始登进士第,自明初以来所未有。募钱万缗,建义学。凡经塾三,蒙塾十五。择其秀者入书院肄业,文教兴而悍俗渐化。在任十年,民安之。老病,大吏不令去,卒於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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